环境污染、公共卫生危机、教育不公、残障权益得不到保障……社会部门面临着日益庞杂、紧迫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社会问题。与此同时，资助方和行动者们也越来越意识到，无论单一组织的能力多么强大，战略多么成功，都无法规模化地回应复杂的社会需求和问题——不同力量之间的联合，是必须的选择。
那么，如何系统性地推动某一具体领域社会议题的重大变革？如何协同各方优势，提升一个议题领域的能力和社会影响力？非营利咨询机构Bridgespan的研究发现，“领域建设”是一项值得重视和投入的工作。而以领域建设为使命的中间型组织（或称“领域建设者”）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本文摘译自Bridgespan关于“领域建设”和刊于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的研究文章，主要探讨如下问题：为什么“领域建设”具有重要意义？“领域建设”可以从哪些方面展开思考？领域建设型中间组织可以扮演什么角色？他们又如何推动和催化社会议题的变革？
系统性的变革对于改善甚至解决某个社会问题来说至关重要。而要实现系统性变革，其中一个关键的撬动点就是加强“领域建设”。所谓领域建设，就是要把致力于共同使命、目标的各种组织和个人凝聚到一起，统筹协调各方力量，营造一个更好的环境，以提升该领域整体的行动效能。
领域建设的意义在于夯实了这个议题领域的“基础设施”，这样领域内的组织和个人都能“水涨船高”，更好地开展行动，创造社会价值。比如，争取更有利的政策空间，赋能相对弱小的组织，填补行动的空白，加强领域内不同组织/个人之间的了解、互信和协作，联合倡导和发声等。同时，非常重要的是，领域建设并不是让各个组织都遵循某种主导的策略或模式，而是希望将大家多元的探索和行动更有效地统合起来，发挥更广泛的集合影响力。
“终结疟疾联盟”（Roll Back Malaria Partnership）就是非常典型的领域联合行动。这是一个致力于消除疟疾的全球协同平台，由世界卫生组织、联合国开发计划署、世界银行等机构于1998年发起，希望协调多方的行动和资源，并在合作伙伴间达成广泛共识。目前，它有超过500家成员机构，横跨不同部门，包括政府、企业、非营利组织、基金会、研究和学术机构等。通过汇总和分享技术信息、公众倡导、撬动资金等方式，已有效降低了60%的疟疾死亡率，拯救了约700万人的生命。
Bridgespan的研究分享了一个《“强大领域”分析框架》（Strong Field Framework）。它可以帮助我们思考从哪些方面来着手领域建设。
要作为一个领域去行动，首要条件是领域内的不同主体具有共享的身份认同，要不然只能各自为政，甚至南辕北辙。这些领域内的组织和个人是否把自己当作这个领域的一份子？是否清楚这个议题领域的使命、愿景，且能达成一致？不同背景的组织和个人之间能协同合作起来吗？——可以说，共享的身份认同是“领域建设”其他要素的基础和粘合剂。
在医学、法律等领域，有着非常标准化的行业规范和行动指导，以及领域内的专业培养体系。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视角来审视社会议题领域。这个领域有专业化的行动规范和标准吗？是否有针对一线行动者的专业技能培养和发展支持体系？领域内是否有一些共识的、示范性的模式和做法？有什么样的机制设置，能保障干预行动的质量和有效性吗？
领域内的领头羊组织/个人，以及广泛的公众认可和支持，对于领域建设来说很关键。领域内重要的组织和个人是否共同努力，支持这个领域的整体发展？议题领袖能否发挥其影响力，团结和凝聚领域内的伙伴们？该领域能获得相关人群的广泛关注和支持吗？
领域要建设，离不开资金支持和良好的政策环境。这个领域有充分、稳定投入的资金，保障其可持续发展吗？有利好的政策鼓励和支持该领域的行动吗？关于如何影响政策、倡导改变，该领域有切实可行的行动路线和计划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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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据上述分析我们不难发现，不同于执行某个具体的公益项目，领域建设是一项更为综合、复杂而长远的工程。从国内外现有的实践来看，“领域建设型中间组织”在其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价值。他们扮演的角色有如下几类：
这类组织为领域内的组织和个人提供专业能力支持。比如战略咨询、领导力建设、专业技能培训等。
合一绿学院是国内环保领域内的一家专业支持型机构，专注赋能草根环保组织和行动者，使之有更强的能力有效应对和解决环境问题。
这类组织主要立足于一个地区，着眼当地的某个社会议题，把区域内的各方协调统筹到一起，共同推进该议题领域的发展。
山东省慈善总会和山东省社会创新发展与研究中心联合发起的“山东省城乡儿童服务网络”，是一个初具雏形的议题支持平台。它联结了山东省民政厅、共青团等相关政府部门，170余家省内的儿童服务社会组织，以及省内外各种优势资源等多方力量，加强山东省儿童服务领域的整体能力，共同推动其规模化、专业化、职业化发展。
“循证”是指干预行动要以实际的成效证据为依据。“循证行动实验室”可以理解为一个“有效实践”的集合平台。它会呈现有效的解决方案，以及证明其之所以有效的实证数据。这样，领域内的其他行动者就可以此为参照，学习借鉴这些好的做法；资助者也可以有的放矢，支持这些方案回应更大范围的社会问题。
What Works Clearinghouse (WWC)是美国教育部支持设立的一个平台，旨在回答“教育领域内，什么样的干预行动是有效的”，为教育工作者的循证决策提供重要依据，也是领域的公共知识库。
“领域催化者”是一类更为综合性的领域建设型中间组织，其使命是把某个议题领域内重要的利益相关方都统筹协调起来，通过联合行动，实现社会问题的大规模变革。上文提到的“终结疟疾联盟”（RBMP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
纵观全球，一些主要的议题领域都涌现出了关键的“领域催化者”，比如Freedom to Marry（同性婚姻自由），Campaign for Tobacco-Free Kids（青少年禁烟）等。它们共享一些特质：
以实现大规模人口层面的变革为目标，而不仅简单地去帮助一个项目或组织规模化
支持和影响他人的行动，而不是自己直接行动
把事做成，而不满足于建立共识
关注使命的达成，而不是自身的永久存续
这些特质体现了“领域催化者”独特的思维方式，也决定了它会采用什么样的行动策略。研究显示，“领域催化者”至少在以下3件事上卓有成效：
第一件事，是有效识别领域内的关键“能力缺口”，以灵活回应不断变化的需求。社会议题本身充满复杂性和不确定性，领域的需求也会不断变化，这就要求领域催化者具备觉察、判别关键缺口的能力，并且要能想办法及时填补空白。因此，它必须跨越传统的组织分界，拥有全局视野，系统性地观察、思考领域的现状和未来。
第二件事，是能够吸引多元的资助方。相比于单一组织或个人，“领域催化者”作为一个领域的牵头者和代表，更容易获得外部的信任。对于资助方来说，他的投入效率也更高。一般来说，在初创时期，资助方可能会比较单一；但随着不断发展，“领域催化者”会逐渐展现出对于不同利益相关方的价值，也就更可能获得多个资金来源的支持。这样也有利于保持其中立性和自主性，不受单一资源方的影响。
第三件事，是保证意见渠道开放性的同时，将决策权掌握在核心范围内。“领域催化者”面向整个领域开展工作，因而必然需要广泛地关注和了解不同方向的意见和建议。但同时，也正因为其内部利益相关方的组成非常多元、诉求不一，追求绝对共识就显得不太实际。采取沟通磋商的方式，或许更有利于“领域催化者”快速决策，应对新的发展需要。
“领域建设”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更为系统性地回应大规模社会问题的思路，并提示我们领域内的联合与协同是多么重要。支持和培育以“领域催化者”为代表的领域建设型中间组织和平台，是未来社会部门发展中值得关注的趋势。（完）
（本文作者周智烨，南都公益基金会项目经理、好公益平台秘书处成员）
参考资料：
“The Strong Field Framework”, James Irvine Foundation, June 2009
“How Field Catalysts Galvanize Social Change”, Taz Hussein, Matt Plummer & Bill Breen, Stanford Social Innovation Review, Winter 2018
《领域催化者组织如何激发社会变革》, 塔兹·侯赛因，马特·普洛梅尔&比尔·布林，陈智勇译，《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》04期，2018年
“Collective Impact,” John Kania and Mark Kramer, Stanford Social Innovation Review，Winter 2011
RBM Partnership to End Malaria, endmalaria.org
What Works Clearing house, ies.ed.gov/ncee/wwc/FW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