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2023-06-05 南都观察家 除了捡垃圾和“遛弯”,志愿者巡河还能做些什么
6月5日是世界环境日,在环境保护的各种工作中,河流保护是一个重要的种类。5月,编辑部的朋友阿宾参加了“河流守望者”组织的净滩和巡河活动,并采访了河流守望者执行秘书长小川,以下是他的见闻和感受。
“想参与河流保护的巡河工作吗?”最早听到朋友的推荐,我想象的是水质采样、成分分析仪等一系列酷炫的科技,甚至举报污染这样的电影化情节,所以第一次去巡河,发现主要工作竟然是“捡拾垃圾”时,不免有些心理落差。然而之后的活动以及与组织者的交流,让我理解了这类活动的主题,即,公众参与。
据小川介绍,河流守望者的“净滩行动”,是较为典型的公众参与河流保护的场景。因为河流垃圾90%以上都是由生活垃圾组成,属于非标准化场景,由政府负责解决的成本非常高,最高效的方式便是发动公众来参与。
我参与了一次净滩行动。通过组织者的专业小程序,我联系到了一个在北京的志愿团队,他们每周六都会在上下午各组织一次净滩,活动范围大致在西边的石景山和门头沟区。据领队张女士介绍,他们每次会提前在微信群中公布活动信息,大家在群里报名,数量达到6人后便成行,未满足则取消。
每次活动范围在1公里左右,主要内容就是捡拾岸边的垃圾,时间约为1小时,很多参与成员都是小学生——部分原因或许是可以计算进志愿服务时长。在参与过程中,我发现主要的垃圾就是烟头,其他类似于塑料袋、纸团等相对显眼的垃圾并不多。
▲ 净滩行动,大家一起捡拾的成果
张女士说,近年来,这一区域河岸的垃圾确实明显减少,这当然可能是因为在北京城区内,河流治理程度相对较好。但我不禁提出疑问:类似于北京、上海等河流治理程度较好的城市,是否仍有必要在这里开展净滩?对此,小川认为:“净滩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公众教育,带公众去河周边,亲身体会河流污染分为哪几类,河流健康应该包括哪几个方面,我们又需要做什么等等,都会对志愿者们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启蒙和教育。”
我国的河流保护基本以2016年《关于全面推行河长制的意见》(以下简称《意见》)的印发为分界点。在此之前,尤其是2013年前后,是河流污染最为严重的时期,而民间的环保行动,与化工企业甚至地方政府也处于一种激烈对抗的态势,这个时期的公众参与,是不被鼓励的。
但是2016年后,各地化工污染区基本整治完毕,河流保护的重心发生了明显变化,范围由重点工业污染区延伸至全流域,从大型化工厂转移至中小型工厂、农业禽畜养殖、居民区生活垃圾丢弃等等。虽然随机性更高,但污染程度也显著降低。据小川说,当时很多环保斗士都笑称自己“失业”了。
而各地也就《意见》不断细化出台河湖长制工作路线图,进一步激发河湖长制制度效能。其中,包括民间河长在内的规模化公众参与,是落实河长制的重要基础。
2018年10月,水利部出台《关于推动河长制从“有名”到“有实”的实施意见》,提出加强对民间河长的引导,发挥民间河长在宣传治河政策、收集反映民意、监督河长履职、搭建沟通桥梁等方面的积极作用。
一方面,河流周边不属于典型的环卫工作的范畴,在日常垃圾清理过程中较难全面覆盖,如果不发动公众参与,势必需要投入更多的预算聘请人员清理,会对财政资金造成一定的压力。
另一方面,河流的流域面积广阔,而河流问题多偶发、散发,官方河长无法承担辖区内日常巡河的工作,亟需可靠、可控的助手及时发现问题并反馈。由此,政府可以将精力更多投入到后续执法与治理中,从而更好实现河流环境及生态保护。
而就公众这一侧来看,人们参与河流保护的需求也在激增。据小川介绍,近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,践行公益越来越成为一种生活方式,公众参与公益的需求显著增加。尤其是大中小学生、企业员工、退休老人等群体,社会实践活动逐渐成为刚需,而河流保护是其中最好的场景之一。
这也是我在巡河中的一个突出感受。在我近期参加的两次由北京某河流保护组织发起的巡河活动中,多数都是已退休的中老年人,领队是一位70岁的李女士,每次参与的规模在一二十人。巡河的时间基本都定在周六的上午,地点则是北京市内的河流,我赶上的一次在昌平南沙河的上庄水库附近,一次是在传媒大学南边的通惠河,路程大约在3公里左右。
来参与的人们热情都非常高涨,有一位成员甚至连续参与十余年不间断。其实大家巡河不仅仅为了河流保护,还包括锻炼身体、聊天交友等。据领队介绍,早些年在巡河的过程中发现一些企业偷排,他们会通过拨打电话等方式向政府相关部门反馈,近年来类似情况几乎看不到了。
在河流治理中,这些民间河长及志愿团队的角色首先是作为官方河长的助手,帮助有关部门发现并解决河流问题;其次也是官方河长的监督员,通过后续持续巡查对问题的解决情况保持跟进;最后也是公众参与的发起者与教育者,通过组织这些活动,带动公众大规模参与,并就河流环境保护进行公众教育。
▲ 通惠河边,挂着反馈意见的二维码
巡流的本职工作之外,参与的民众也可以在这个亲近大自然的机会中学习。通惠河巡河时,一名研究生态文学的高校教授带领了十余名学生一同前往。路上,领队们深入讲解了河流岸边植物的多样性以及通惠河的历史文化,我也获益良多。一些学生表示,虽然日常距离这条河如此之近,却从来没有“走进”,这次体验,会成为他们未来继续关注家乡河流环境保护的重要契机。
一次巡河过程中碰到了下雨,我们一行人躲在桥洞下。此时大家闲来无事,领队从背包中拿出了几张卡片,希望能够借此机会给小朋友普及下河流保护的知识。但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培训,感觉无从开口,最后又收了回去。
▲ 河流守望者为民间河长提供的物料之一
这反映出当前民间河长亟需专业赋能。小川说:“有时组织的精细化管理与规模化发展会存在矛盾。我们对于净滩的主要期待是希望组织能够把公众带向河边,通过行为公益参与进来,已经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教育活动。许多民间河长并非水利专业出身,他们参与巡河、组织公众活动、跟进河流问题的能力参差不齐,所以需要获得标准化工具包、专业培训等的专业支持,以降低他们开展行动的门槛,提高公众参与质量。”
这并非目前民间河长面对的唯一困境。除专业知识相对欠缺外,民间河长还需要规范化管理。小川表示,因为巡河是地点随机分布的户外工作,对于民间河长巡河、组织活动、跟进河流问题等工作内容的记录、核实与管理,存在一定的困难。虽然不少公益活动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小程序来匹配需求、撮合信息与数据管理,但这些产品多具有地域性、封闭性等特点,且不够标准化,不易打通。还有很多机构采用纸质管理档案,存在记录不全、难以核实等问题,有的机构甚至没有统计过。没有准确的数字,对于民间河长的津贴发放、奖励评比等工作就无从着手。而公益活动中的简单易上手的工作指引,和活动之后的后续反馈途径及推进,都是亟需解决的问题。
在起初发现河流保护只是“捡垃圾”和“遛弯”时,自己还是很“扫兴”的,但在真正参与后,发现其实原来有这么多充满活力的民间团队在做同样的事,过程虽然很简单,但人际间的紧密联结使我很快就融入了进去,并产生了很深的认同感,既有趣也有意义。这一方面说明了当前河流环境保护确实有了显著的改善,另一方面也展现出了公众共同参与的生命力。只要一点一滴汇集起众人力量的参与,最终我们获得的,是一个蓝天下碧水绿草中的生机勃勃的世界。